说雨

　　在我看来,雨从来都是具有多重性格的一种物事了,不同的形态,不同的意境,不同的感觉。         

　　雨,一点一滴地落下,这是她的初级形态,这时的她端在、典雅,是个慢性子,不疾不徐地赶着路,保持着仪仗般固有的节奏,甚至是固有的间隔和尺寸,像无数珍珠规则地从天而降, 这时的大地如果是一个硕大无比的玉盘,将会是怎样一幅珠落玉盘、清脆激越的画卷?此时,天地同心,万物同律,脆响声声,澄澈明净,给你的感觉超凡脱俗。如果有一滴雨水,恰恰滴在你的脖颈,温润的,清凉的,或许,你会如梦方醒,下雨了。然后,你不由地抬起头来,在这润物细无声的意境中舒展着自己的身躯,就在这一舒一展之间,你蓦然发现,雨水早已失去了这之前她一切的固有,不知是自己乱了方寸,还是基于风的鼓噪,雨水竟步履歪斜地密集起来,雨点也开始变大,似乎要在这天地之间擂响战鼓,而在战鼓擂响之前,轻尘已浥,白墙黑瓦的农舍如出水芙蓉,柳色全新,有着鲜嫩欲滴的感觉。此时,雨点已经完成了雨丝的蜕变,整个大地进入了一种缠绵悱恻的状态,起雾了,就是这样恰到好处,一幅烟雨朦胧的江南画卷,一把把油纸伞飘摇而过,吴侬软语,燕语莺声。雨丝不知疲倦地缠绵着,丝丝入扣,将这无声的甜言蜜语直接输入你的心里,这时,或许,你才恍然大悟,明白了之前的雨水为何乱了方寸,谁说雨水无情,雨水恰是起情动情煽情弄情的尤物,她有着天赋异禀的独一无二的身体构造和生理系统。这时的雨是缠绵的。        

　　战鼓终究擂响了起来,雨滴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雨线也有些意乱情迷,如同无数张巨大的竖琴之上无数的弦,被无数只手疯狂地拨弄着,扣人心弦,女人的长发在飘舞,酋长和他的武士在跳跃,这场声势浩大的音乐会没有指挥,但大地如键,起伏的山峦,奔腾的河流,五色的田畴、七彩的人类都固守着自己的音阶,她们没有商量,更没有所谓的预谋,却天人合一地为这场华丽的视听盛宴弹奏出自己和谐的音符。风也不失时机地加入了进来,像黄河大合唱,一直唱到辽阔的海洋,唱到声音浩渺,唱到境界全开。雨借风势,风乘雨威,连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参天大树对此都不得不膜拜和折服,毕恭毕敬地弯下了他那一直笔挺的腰,更不用说那些广告横幅了,它们被无情地扯开了衣扣,无奈地在空中飘舞,这时的演奏是撼天动地且惊心动魄的。      

　　如果有闪电,长剑在手,玉帛惊裂,惊鸿一瞥,那一定是上天在为这场无以伦比的演出用镁光灯相机聚焦、拍照、定格。看吧,一切都服从了风的指挥,仰天长啸;看吧,一切都归顺了雨的洗涤,前世今生!那些曾经不时闪现于街头巷尾的积垢和污物都被冲刷一空,流进了下水道;那些曾经乔装打扮、招摇过市的污言和秽行也被闪电打回了原形,无处藏身,被狂风暴雨碾为了齑粉。雨水已然统治了世界。         

　　这时的雨是烈性的,有着与诸君痛饮的气势,也有着不破楼兰终不还的信念,似乎还有着战死疆场、马革裹尸的决绝,他是令人景仰的。        

　　雨还有另一种十月怀胎、未萌于世的形态,那就是雾。在我看来,雾是雨尚未出世的文学生命,那些悬浮于空中的最微小的雨粒,混沌而朦胧。起雾之时,不要感到迷茫和无助,这是上天为你制造的一个静态地感受雨水的玄机,雨水的前世乖巧地停驻在那里,无数的细小的水珠在空中无限地集结、悬浮,仿佛一望无际的雾兵的军帐,此时,你就在你的三尺帐中,雾水凝结在你的眉梢,轻吻着你的肌肤,提示着你要沉着、冷静,要勇敢地运筹帷幄,给未来一个清晰的答案。而这,出世的雨在三尺开外,等待着你的回答。 

　　(作者单位:四川省营山县人民检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