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老家山东高密,近日要把破旧的“莫言故居”修葺一新,作为景点开放。前几年,高密成立“莫言研究会”,莫先生即写打油诗一首表态:“故乡成立研究会,诚惶诚恐惭且愧,高悬鞭策自努力,永远知道我是谁。”朴实的莫言,以“知道我是谁”来自嘲,显出他的谦逊和幽默,同时也有点儿无奈。这回人家办旅游,又瞄准莫言,我想他也是没办法———他“吃”高密,用高密素材写了那么多引起轰动的小说,高密还不能“吃”他一下两下吗?
我想起个旧闻———去年,上海市教委弄了个“余秋雨大师工作室”,引起公众议论,认为“大师”只能“公认”而活在人心,无须官定。官儿们是什么心思,咱先不论。余先生对此,又是啥态度?他说:“我想,比‘大’字等级更高的是‘老’字,一个人先成‘大人’才能成为‘老人’,那么,既然我已经做了大半辈子的‘老师’,那就后退一步叫叫‘大师’也可以吧。”先不说这里区区几行文字如何弯弯绕,也不说“那么”和“那”的重复嗦叫人多难受,更不说他忘了在“大人’之前,必先是“小人”;而一听这话,也像是“自嘲”,也够“机智”、“幽默”的呀。
然而,自嘲是什么?自嘲是以“贬低”或“似褒实贬”自己,而逃脱尴尬和困境的“法术”。很多人熟悉启功先生自嘲诗里的话:“中学生,副教授。博不精,专不透。名虽扬,实不够。高不成,低不就。面虽圆,皮欠厚。”如果启先生露骨地说“书画家,大教授;博而精,专亦就;名显扬,实乃够;面如月,皮嫩透”云云,那只能是“他嘲”。鲁迅有诗,题目即为《自嘲》,诗中说:“运交华盖欲何求,未敢翻身已碰头。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瞧这“狼狈”中透出的洒脱、乐观、俏皮劲儿!
幽默,是聪明人的智慧火花;自嘲,是幽默的最高境界。自嘲也是高尚人格和自信的体现———自嘲者敢于拿自己“开涮”,而不伤及别人。反观余先生,先前与人论战时,把自身打扮成“大帅哥”,却嘲笑对方的生理缺陷,给人家起绰号,恶毒地称镶了义齿的而批评过他的金文明先生为“金牙齿”,说这假牙还沾着绿锈。这一回,在“工作室事件”中,又拨弄辞藻,偷换概念,分明以“大师”自居,却自以为“幽默”,只能叫人掩口而胡卢(笑的样子)。
莫言故居“被景点”,被捞钱,时风恶俗如此,就是要“吃名人”嘛;而被“绑架”的莫言本人,却是清醒的。据说余秋雨故居,已经“捐”给老家政府,是否“被旅游”,不知道。但是没有余秋雨故居的大上海,却已经以“工作室”的名义,授予余先生“大师”称号了。余先生自己,也自动由“小人”进而为“大人”、为“老人”,再由“老师”谦虚地退而为“大师”啦。
可作为受众,一般都是把别人的自嘲当“反话”的。一位掉了牙的年高德劭学者,笑称自己为“无耻(齿)之徒”;用手作画的张大千,对用嘴唱戏的梅兰芳说,“您是君子,我是小人”,因为君子动口,小人动手嘛……这都是有名的自嘲。莫言说“知道我是谁”,其意为“我不过如此”;很多人心里,却把写了几十部硬邦邦名著的莫言先生,当大师看。那位自以为人家对他“叫叫‘大师’也可以”的先生,人家也许会投去鄙夷的一瞥,尽管他写了几部据说“很文化”的大作。
我认为很多中国人缺乏自嘲的勇气和智慧。常听外国人说:“哎呀,你们中国人现在可阔啦!”有些人听了便飘飘然,觉得有面儿。可也有例外———我认识一位顽皮的民工,说如果遇见那老外,就会对他说:“是呀,俺月入600大洋,是俺爹30年前的20倍,开支时数,连脚指头都搭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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