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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了

时间:2016-01-28 08:57:00  作者:郑海啸  新闻来源:正义网-检察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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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世纪30年代,哲学家金岳霖第一次发现自己会忘了名字。某日他打电话给陶孟和,陶的服务员问他:“您是哪位?”他忘了,答不出来,于是说:“不管它,请陶先生说话就行了。”因为他不好意思说“我忘了”。可那位服务员说“不行”!他请求两三次,还是不行,只好求教于王喜(金岳霖的洋车车夫)。王喜也说“我不知道”!金岳霖说“你没听见人说过?”他说:“只听见人家叫金博士。”一个“金”字才提醒了金先生。后来金岳霖将这事告诉朋友。朋友告诉他一件更可乐的事:潘梓年在重庆时,在一个签名的场合,一下子恍惚起来,记不得了自己的姓名。旁边有人说他姓潘,可光一个姓还不足以连带出名字来。潘梓年又大声问:“阿里个潘呀?”意思是说潘什么呀,还是记不起来。

  这样的“忘了”真是颇富戏剧效果,金岳霖晚年把它写进回忆录,我读着觉得趣味盎然。而有些“忘了”就不怎么好玩了。美国哲人爱默生去参加诗人郎费罗的葬礼,演讲时竟忘了郎费罗的名字,只好说“这个美丽的灵魂”,让郎费罗的子女非常不满。

  一般而言,人们都希望自己有好记性。博尔赫斯著名短篇《强记者弗尼斯》的主人公本来愚昧无知,不期然获得照相机般的记忆力,所见所闻的所有事物都能“全录”在心。结果是承受不了这种负担,年纪轻轻就死了。博尔赫斯称之为“一个很悲惨的故事,一个关于失眠的隐喻”。蒙田的记性则坏得出奇,默记短短三行诗需要三小时。他甚至会忘记自己精心写出的文字,别人当面引述时他茫然以对。他要去书房写文章或查资料,却怕穿越庭院途中会忘记是做什么,只好先告诉仆人,到时候提醒他。但是,蒙田却说坏记性也给他带来很多好处,比如他每次读莎士比亚都像是新的。

  唐朝诗人温庭筠的经历非常坎坷,“既不识宣宗于逆旅,又讥令狐之不学,已得罪于庸君权相。既被抑于沈询,又为杨收所疾,终身不得一第。既为亲表所侮辱,至不得不改名,又为逻卒所笞,诉之镇帅而不理”。于是路过生前际遇困厄的蔡中郎坟前时,温庭筠写了一首诗,感慨不已。写诗也是自我排遣的一种方式,但不如“忘了”来得痛快。哲学家张申府晚年的记性迅速衰退,这让尝试为他记录回忆录的章立凡受困于零散的记忆片断,最终作罢。章立凡因此有些伤感:“老人曾被历史遗忘,待到历史想起他的时候,他却记不起历史了。”其实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责任编辑:贾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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