谦抑

　　谦抑,很多人认为只是权贵们的事,穷人和屌丝是不需要谦抑的,正如老子所说“高者抑之,有余者损之”。其实不然。王凤仪先生说:“发脾气的人都有仗势,贵人发脾气仗着势,富人发脾气仗着钱,穷人发脾气仗着穷,小孩发脾气仗着小。”穷人和小孩也会仗着自己的穷和小,大发脾气,很不谦抑呢。

　　胡兰成有一段话评价张爱玲:“常人之情,连我在内,往往姑息君子,不姑息小人,对东西亦如此,可是从来的悲剧都由好人作成,而许多好东西亦只见其纷纷的毁灭,因为那样的好原来有限,是带疾的,其实不可原谅的还是不应当原谅。爱玲对好人好东西非常苛刻,而对小人与普通的东西,亦不过是这点严格,她这真是平等。”我觉得这还不算平等,真正的平等应该是对君子要求更苛刻一些,谁让他们是手握权力的君子呢(知识、财富、名声等,也都是另种形式的“权力”)。

　　人一旦有了权力,生活就变得容易了,就很难不飘飘然起来,甚至是忘乎所以。湖南怀化黔城有座芙蓉楼,前人为纪念唐代伟大诗人王昌龄而建。楼上有副名联:天地大杂亭,千古浮生都是客;芙蓉空艳色,百年人事尽如花。一天,有位官员莅临参观,读了这副对联,摇头说:太消极了,应改改。这位领导原是上级机关的笔杆子,很为自己的文墨功夫自负,信口就改了对联:天地大世界,千古人民建伟业;芙蓉多艳色,百年人事结硕果。

　　这样不谦抑的人似乎还挺多。据说,曾有某官员派秘书向启功先生求字,秘书开门见山摆明来头说明背景提明要求。启功先生正儿八经问那秘书:“我要不写,你们会不会派飞机来炸我?”秘书听得一愣一愣,摸不着头脑,连说:“哪里,哪里。”先生接着说:“那好,那就不写了。”张传亭先生也写过一则启功轶事:1985年暑期拜访启先生,遇某报员工对启先生说:“您老上次为我们题写的报名,我们局长说了,好是好,就是笔画细了点……”启先生拿起毛笔濡墨,轻松地说:“想要粗笔画的,这容易,容易。”一边说,一边用笔在原来的字上逐笔描粗。大家莫名其妙,不知所措。启先生“交卷”后拍了一下桌子,面带怒气:“你局长说我字好就好了?你局长说我的字不好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