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着的中秋

　　秋天,是令人愁绪的季节,何况这又要来到的中秋。中秋节,中秋节又快来了,却是没有期待,只有怀念。

　　我看到雨在下,看到了云在飘,看到溪水在流。田里金灿灿的稻穗深弯着腰,山岗上金黄的柑桔飘着香,那一棵棵板栗炸开了刺人的头,露着两个虎牙在风中笑,是我那时所见的,那时的中秋。

　　那时,家在农村,过中秋家里从来没有买过月饼。大姨在城里的小学教书,每年的中秋,大姨总会托人给家里寄来两筒月饼,这也是我所期盼的。每年的月饼都是一个样子,一个包装。是那种用油纸包的,十个一筒,豆沙馅的,其实现在都叫做苏式月饼了。然而至于我,月饼永远定格为这一种。其实印象最深的,是每一个月饼都会贴着一方小纸片。爷爷告诉我,以前有个农民起义,就是靠这个小纸片传递情报,后来起义成功了,为了纪念,以后的月饼都贴着一方小纸片。所以每每撕开纸片吃着月饼,总像是在嚼着神奇的故事,有滋有味。

　　那时的我内心总是骄傲的,相信有一个美好的未来,会给家里争光。其实所有的生活都与别人家无二,或许只是在我家做面皮时,隔壁家可能在糊糊拉太,然后大家一块挤到热闹的弄堂里,开始着一家长一家短的欢声笑语。(注:面皮与糊拉太都是家乡浙江天台的一种特色家常小吃,取料简单、做工方便。)

　　家乡的美是无以形容的,每每思绪了了,无有着迹,不明所以,不知所安,总会想起家乡。离开老家的日子长了,离儿时的梦想却更远了。生命在叠加中减去,在梦醒后梦想,以梦印心,现实却如梦般更没有逻辑与道理。多少人在生命中相遇,刹那间,心头涌出那么多的人,老伙伴、老同学、老战友、老朋友是不是还有老情人呢?都在生命的过往中流动芳彩,都会有自那分别便未曾相见时。当放下心声,不用内心呐喊。放下执着,不用生命燃烧。过去的所有苦,都融在了当下的蜜里品味。多少美好在记忆中走过,却也在当下的挣扎中用未来慢慢地抽穗。那美好的,其实都只是生命中那未曾圆满的。因未曾圆满,所以一直执念于忆中。那一张张笑脸,是曾经的一个个故事。那一个个故事,化成如今的一刻笑意。在这远离家乡的日子里,我真正拥有了什么,或者我又真正失去什么?

　　村旁的小溪是否依然流水潺潺?夜晚,满天的星光下,伴着此起彼伏的蛐蛐声,坐在溪水边的大青石上,是否还能听到老人们唱戏和讲故事?其实,那时老屋的木椽就有些烂了,我总担心会在哪一刻断下来,但在我生活的那段日子里,它一直坚挺着,直到我离去多年,在我不知的时候,它才悄然倒下。飘过的云朵,未曾驻足;望向远方的双眼,未曾光彩;看山、看水、看看老房子,在那记忆的深处,还能看到什么?或许,记忆会真的模糊。未来,远方,其实都没有过去来得不可及,过去最遥远!

　　年前,已近七十的大姨带着侄女来无锡看我。说起过往的日子,也说起月饼。她说,那时在城里教书,一月只有二十来块钱,为了造房子,她跟大姨夫凌晨三点便起来,偷偷到溪里边挖沙,到早上六点收工,然后到学校。每年中秋学校里会发几筒月饼,她们自己都没舍得吃,送给我家两筒,舅舅家又或小姨家一两筒。

　　时光总会在你还来不及真正告别,却又勾勒起新的涟漪。还是写首诗吧,权且当作一着诗:

　　忽见白发生,未感岁月老;

　　常梦旧日事,难忘故人情。

　　中秋节是来了,怀念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