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微软到谷歌电驴再到百度 电脑屏幕上的四年版权战

　　质疑声中，百度对文库文档进行了清理。但不少有侵权之嫌的作品仍然藏身在各个角落。图为起点中文网版权的魔幻小说《星辰变》藏身于“幼儿小学教育”板块（4月5日摄）。新华社记者 陈 诚 摄 

　　百度文库和作家、出版社的版权争论以百度“清除非授权文学类作品”和推出“百度文库版权合作平台”暂告一段落。但非授权非文学类作品依旧在百度平台上盛行，与版权方的利益分成落实仍旧困难重重。未来是否还将出现类似的版权风潮，有待观察。 

　　从2008年微软“威胁”要让中国使用盗版软件者电脑“黑屏”开始，历经谷歌数字图书馆版权风波、VeryCD等视频分享网站盗版影视剧作品被清空等系列版权事件的中国电脑屏幕，已经有了迥异的风貌。 

　　2008年的微软：“黑屏”事件后的正版化进程 

　　2008年，微软在中国市场推出了Windows正版增值计划通知和Office正版增值计划通知。这两个更新可以让用户验证所用系统、软件是否为正版。但和此前的系统补丁不同，这两个更新更多是微软的“维权”举动。因为微软定于从当年10月20日起，使用盗版Windows XP专业版系统的用户的电脑桌面每隔一小时将变成纯黑色，盗版的Office软件上则将被永久添加视觉标记。这就是对中国版权市场影响深远的“黑屏”事件。 

　　微软的举动有着反盗版的考量。2008年5月12日，商业软件联盟公布的第六次年度全球PC软件盗版研究报告显示，中国PC软件盗版率为80%，远高于全球的41%。2009年5月26日，由国家知识产权局委托进行的“2008年度中国软件产业盗版率调查”课题通过评审，数据显示我国操作系统软件的盗版率下降迅速：2006年为68%，2007年为39%，2008年为29%。 

　　微软显然是中国软件市场上的受害者，但微软维护自身权益的这一举动随后引发了大规模的抨击。法学界、媒体、用户大多认为微软是在垄断地位下对用户“私权”进行侵犯，不仅不合法，而且不合情不合理，并引发了一波“使用民族软件潮”。随后，相关破解补丁被开发并被使用。微软此后疲于公关，挽救其在华信誉，诸如推迟“黑屏”时间、降低操作系统售价等。2008年11月，微软表示将考虑中国政府和网民的意见。之后，“黑屏”事件不了了之。 

　　这一举动的恶劣影响是深远的。2010年的“3Q大战”就是沿用了“黑屏”的思维，强制卸载QQ或360软件等。 

　　“站在一个权利人维护自己权利的角度，国家版权局对包括微软在内的各种权利人组织与机构的正当维权表示理解与支持。”国家版权局副局长阎晓宏当时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维权要注意方式，黑屏警告的方式值得商榷。这一表态符合当时的基本舆论：使用盗版不对，但方式应符合实际情况。 

　　与之对应的是，2008年8月20日，番茄花园美化修改版Windows XP的作者洪磊被拘留。这个流传甚广的软件被“秋后问斩”。在微软Windows 7操作系统上市前的2009年8月20日，洪磊获刑三年半，并被处罚金100万元。 

　　尽管对微软的抨击喧嚣一时，但此后中国对操作软件的正版化关注明显加强。根据中央部署和要求，中央国家机关和地方政府应分别于2011年5月底前和10月底前完成软件正版化检查整改工作。 

　　2009年的谷歌： 中美版权都应尊重 

　　从2004年开始，谷歌公司着手推进一项宏大的工程“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这一工程计划将全球1.74亿种出版物中的1.3亿种扫描上网并公开，这对书籍保护和扩大民众阅读选择有重要意义。但眼高手低，让谷歌四面楚歌。 

　　2009年10月16日，中国文字著作权协会（简称“文著协”）通过中国作家网发表公开信《就谷歌侵权致著作权人》，表示在该协会的抽样调查中，570位中国作家的17922种作品未经授权就被谷歌收录。一石激起千层浪，中国版权人突然意识到已被侵权。 

　　随后，谷歌因为推行这一计划在国外引起的版权官司逐渐为众人知晓。2005年，美国版权人就此事集体起诉谷歌。2006年，谷歌引发欧洲版权人诉讼。但直到2008年10月，谷歌才在其数字图书馆网站上公布和解方案。 

　　针对谷歌的声讨、抨击风起云涌。谷歌于当年10月20日单方面发出和解声明，表示同意被收录的，每人每本书可获得至少60美元，并能获得图书在线阅读收入的63%；不同意的，应于2010年1月5日提出诉讼。这一方案被绝大多数中国版权人拒绝。“傲慢无礼”“垄断违法”等成为当时舆论对谷歌的主流评价。 

　　这个方案借鉴了谷歌和美国版权人达成的和解协议。2008年谷歌和美国作家协会、出版商协会达成的初步和解协议规定，谷歌今后可把已扫描的图书纳入谷歌搜索服务中，并与这两家协会共享相应的广告收入。版权人如果同意和解协议，可要求每本书至少60美元的现金赔偿，并获得销售收入的63%；权利人可选择让其继续使用或者要求其删除图书。这一项和解协议总值高达1.25亿美元。 

　　但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注定无法一帆风顺。2011年3月23日，美国纽约南区法院否决了这一协议。据分析，判决结果很大程度上考虑到了反垄断、对其他国家版权利益的影响。 

　　谷歌数字图书馆计划在华的解决过程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2009年11月18日，中国作协向谷歌发出维权通告；2010年1月9日，谷歌公司代表埃瑞克·哈特曼向中国作协提交了正式签字文本，承认“最初的认识不同和对中美两国版权法律制度的不同了解”导致不满，“与中国作家的沟通做得不够好”，向中国作家表示道歉，并承诺处理日期。2010年1月12日，埃瑞克·哈特曼正式发布道歉声明、提交侵权清单，并进行最终解决方案谈判的行程突然被取消。1月13日，谷歌高级副总裁和首席法律顾问大卫·多姆德在谷歌官方博客上表示，谷歌考虑关闭“谷歌中国”。3月23日，谷歌宣布将搜索服务由内地转至香港。风波就此落幕。 

　　当时没人想到的是，经过这一场“演练”，2011的百度文库事件中，各方表现都已变得纯熟。

　　2010年的电驴： 免费的视频已不可得 

　　2009年12月5日，国内最大的BT搜索下载网站BT China在首页挂出留言表示，因无国家广电总局颁发的信息网络视听服务许可证，被删除备案号，关站。同样因“无证经营”，伊甸园BT、悠悠鸟等一大批知名BT网站被查封关闭。随之而来的，是12月11日开始的第二轮“封站”。超过530家存在问题的视听节目服务网站被关闭，包括上文提到的三大BT网站。 

　　作为互联网流行的传输协议，BT的运营方式是通过网站发布影视作品的“种子”文件，用户可安装BT软件进行针对性下载。BT的这种运营方式导致其成为侵权大户，并最终在这场清理行动中基本宣告走到尽头。此前的2009年8月，著名的BT下载网站海盗湾被关闭，4名创始人被瑞典法院判入狱1年；11月，全球最大的BT种子服务网站Mininova被荷兰法院要求删除所有侵权BT种子的链接。 

　　BT走到尽头的另一面，是电驴的苦苦挣扎。电驴和BT同为P2P下载软件，但模式上有不同。BT有统一平台，电驴则是将每个电驴软件用户当做一个平台，自身无存储。2005年，电驴因与美国唱片工业协会的官司败诉，被美国联邦最高法院判为非法并且永久停止开发。在中国，电驴被发展为“电骡”等软件（但用户习惯称之为电驴），VeryCD网站成为电骡下载的大本营。 

　　VeryCD的命运，也成为互联网视听版权拉锯战的经典体现。 

　　在BT网站被纷纷关停时，VeryCD屡次出现暂停服务的情况，并且多次传出可能关停的消息。但此后，VeryCD积极申请信息网络视听服务许可证，并对网站进行了版权调整，删除了大量盗版文件。在多次调整后，VeryCD继续存在。2011年1月22日，VeryCD大规模调整内容，音乐区下载链接被删，电影剧集区有相当一部分转链视频在线播放网站。 

　　这一过程与中国互联网视听产品提供的版权清理行动密切相关。2009年末，BT网站被关停的同时，各视频网站也纷纷删除了无版权的“美剧”，知名视频网站酷六网还成立了“无版权影视剧删除小组”。2010年1月20日，包括搜狐、优酷和网尚文化在内的百余家互联网企业共同发起《中国互联网行业版权自律宣言》。2010年11月12日，《广播影视知识产权战略实施意见》印发，意见要求严厉打击互联网侵权盗版，重点打击影视剧作品侵权盗版行为。无版权“美剧”彻底销声匿迹。 

　　民营视频网络也举起了正版大旗。搜狐网和优酷网的版权官司、酷六网起诉优酷网、反盗版联盟成立等成为2010年视频网站集体捍卫版权的具体举动；同年，搜狐网、酷六网等也纷纷表示投入巨资购买正版视频，将视频网络价格急剧上升。 

　　有媒体由此发出“2010年，视频版权进入自律和协商授权年”的感慨。 

　　2010年年底，文化部下发了《关于集中清理整治一批违规网络音乐网站的通知》，超过200家音乐网站或关停或改行。 

　　2011年的百度： 文库建设莫重蹈谷歌覆辙 

　　3月15日上午，国际消费者权益日，一份由贾平凹、韩寒等近50名作家联名签署的公开信《三一五中国作家讨百度书》，严厉指责百度文库对中国原创文学的伤害：“如果所有的书都可以免费阅读，那么长久下去，必将无书可读！”百度文库是通过免费分享的模式获得海量的用户、海量的内容，现有文档超过2000万份。 

　　这一举动震惊业界。人们恍然发现，有如此之多的文字被2009年12月正式上线的百度文库收录。一场和2009年谷歌数字图书馆类似的风波铺天盖地而来。 

　　实际上，百度文库正式成立后仅一个月，文著协与盛大文学就联合召开发布会指责百度文库侵权。2010年11月，盛大文学CEO侯小强炮轰：“百度文库不死，中国原创文学必亡。”2010年12月9日，文著协、盛大文学与磨铁图书共同发布了《针对百度文库侵权盗版的联合声明》。 

　　3月25日，百度和作家代表举行首轮谈判，但很快破裂。次日，韩寒发表博文《给李彦宏先生的一封信》，对百度“坚决不认错”的行为进行回击，并详述了出版业的艰难。这客观上推动了百度态度的转变。 

　　或许是吸收了谷歌的教训，百度展开了强大的公关，并紧急删除了未经授权的近280万部文学作品。但其他类别作品不在此列，仍处于百度文库中。 

　　3月30日，百度宣布“百度文库版权合作平台”上线。百度文库版权合作首页显示，百度将提供销售分成、广告分成、宣传营销等多种合作模式，并且为版权内容提供全方位的保护。即通过付费分成模式、广告分成模式支付作家的版权费。业界认为，这参考了谷歌数字图书馆的广告分成模式和盛大的付费分成模式。 

　　百度也表示，其研发的“版权作品DNA比对识别”定于5月1日正式上线。百度认为，这项技术不仅可以通过系统直接清除文库中网友上传的侵权作品，还可以在侵权作品上传时直接拒绝，从源头上控制侵权作品的传播。 

　　百度的妥协，使得和版权方的紧张气氛有所缓和，也让这一风波暂告一段落。 

　　随之而来得到部分解决的，还有音乐界对百度的权利要求。2010年，因提供免费音乐、盗版音乐链接，百度已经站在了风口浪尖。《三一五中国作家讨百度书》同样提到了这一点。 

　　就在和作家们谈判的时候，3月30日，百度与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宣布达成合作，双方将共同建立音乐词曲著作权合作主渠道，相关音乐作品的许可使用费由百度支付给音著协，并由音著协按照有关规定转交相关权利人。但知名音乐人高晓松在表示欢迎的同时发起成立了华语音乐作者维权联盟，声明将继续就音乐正版化与百度谈判。4月7日，该联盟发出公开信，与百度再启谈判。 

　　4月1日，百度宣布将于5月份上线新的音乐平台，通过广告分成模式返还著作权费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