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色囚笼(十七)

　　赌色囚笼(十七)

　　———广东佛山冯全乐挪用公款案纪实

朱香山 李红艳 陈贤榜 林国平 徐小玲 

　　他曾是风光无限的国有集团公司总经理，他也是沉迷赌博的赌徒;他曾是被寄予厚望的商业奇才，他也是畏罪潜逃的逃犯;他曾打算在境外的富贵温柔乡里安享晚年，他却只能在高墙电网下了此残生……

　　■冯全乐也觉察到自己失态了，擦掉眼泪，便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那个唱戏的女子，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脑海里搜索着有关这个女子的记忆，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留意到她呢?

　　胡志明市当时有600万人口，而华人就占了50多万，华人之中，数“两广”最多，所以粤曲在胡志明市的华人圈子里，是不可或缺的娱乐，也是在当地档次比较高的娱乐。胡志明市的一些华人就创建了不同的粤曲团，并以此谋生。

　　一开始，区生带冯全乐去戏院听粤曲，冯全乐异常激动，在异国他乡居然能够听到自己从小就熟悉的韵律，恍惚间感觉自己仍置身于生他养他的故乡。但每次从戏院回来，冯全乐想到自己离乡背井，又陷入无尽的思乡情绪中。

　　在这个陌生的异国城市，冯全乐没有一个真正的朋友，虽然区生对他还算客气，但那只是他弟弟用钱来铺垫以及自己出手大方的原因，并不是真正的朋友之情，假如没有弟弟的帮助，自己的钱又花光了，恐怕对方就很难以朋友之情相待了。

　　而李闵乔，这个和他有着相同境遇的人，冯全乐也不放心和他深交，毕竟他太年轻、太不沉稳了，第一次见面居然就把自己的所有情况，一股脑儿告诉一个陌生人，如果不小心跟他说了自己的事情，说不定哪天就会被他给透露出去。

　　有时，冯全乐也想起自己昔日的赌友区正海，今天自己落得这个下场，都是他怂恿的结果。想当初，要不是他鼓动自己合伙开设赌局，就不会把几百万元的巨款如哗哗流水般输掉，自己也不会有挪用公款的念头。

　　而在合伙开设赌局的过程中，这几百万元是否真的输掉了，究竟输了多少，区正海有没有在背后做手脚，冯全乐至今还是没有弄明白，但他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觉得这事越想越蹊跷。让他尤为气愤的是，在他落难准备潜逃时，区正海居然只拿了两千元就想把自己打发走，根本不管自己的死活。

　　患难见真情，冯全乐觉得真正对自己好的还是老同学陈汉儒，他三番五次真心帮助自己，就仅仅因为当年的两元钱之恩，滴水之恩竟以涌泉相报，这才是真正的朋友。冯全乐此时也后悔，为什么当初不听老同学的话，悬崖勒马。

　　更多的时候，冯全乐感到羞愧难当———自己不像真正的男子汉，没有男人应有的责任心，犯错误之后一走了之，让妻女留在家中吃苦受罪，在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冯全乐不敢想象一个家庭没有了男人支撑，妻女三人和年迈的母亲生活将会是如何艰难，更何况妻子单位的效益并不好，随时都可能下岗!

　　想起以前每当自己在工作上遇到挫折，回到家，妻子总能给予安慰和支持，让自己可以振奋精神继续工作。而自己现在连个倾诉的人都没有，真是凄凉。

　　漫漫长夜，他觉得自己窝囊透顶，很想有个知己在枕边对自己嘘寒问暖，给予慰藉。

　　这个愿望不久就实现了。

　　一天晚上，冯全乐跟着区生像往常一样来到戏院听粤曲，突然间，一阵凄美的女声拨动了他的心弦，是那首熟悉的《分飞燕》:

　　“分飞万里隔千山，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我欲诉别离情无限，匆匆怎诉情无限。又怕情深一朝淡，有浪爱海翻，空嗟往事成梦幻。只望誓盟永留在脑间，音讯你休疏懒。只怨欢情何太暂，转眼分离缘有限，我不会负情害你心灰冷，今日送君忍泪难，哎呀难难难，难舍分飞冷落怨恨有几番，心声托付鸿与雁，嘱咐话儿莫厌烦，你莫教人为你，怨孤单。”

　　冯全乐既惊讶又震撼，这正唱出了自己此刻的心声啊!

　　凄美的唱腔把他带回自己温暖的家，带到妻子的面前，想起自己和妻女就像曲中的分飞燕，隔着万水千山，他想家归不得。当听到“难难难”时，内心压抑已久的情感此刻爆发了，眼泪忍不住了流出来。旁边的区生吓了一跳，赶紧拿纸巾让他擦去满脸的泪水。

　　冯全乐也觉察到自己失态了，擦掉眼泪，便目不转睛地望着台上那个唱戏的女子，注视着她的一颦一笑，脑海里搜索着有关这个女子的记忆，为什么以前一直没有留意到她呢?她唱得如此传神，仿佛这首曲是专门为他而唱的。

　　这个女子正是粤曲团的股东和唱家梁丽筱———一个30多岁的越南籍华侨。刚才冯全乐落泪那一幕也尽收梁丽筱的眼底，让她对这个失态的男人产生了几分好奇:若不是遭遇重大变故，他怎么会听到自己的歌声时当众落泪呢?

　　这天晚上，冯全乐失眠了。他耳边回荡着那首凄美的《分飞燕》，既为自己不知何时才能回到妻子的身边而徒生伤感，脑海里又满是那唱戏女子的音容笑貌。一时间，两个女人的形象同时在冯全乐脑海里交替浮现，令他备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