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狼（一）

　　■这是一次别具一格的特殊审判——依法公开审判一头咬死人的老狼和老狼的主人——一位漂亮的年轻姑娘。

　　这是一个落英缤纷的秋末，距离人们翘首期待、寄予太多希望的21世纪已经不太遥远。

　　宝源市，中国内地一个新兴的颇有时代气势的中等城市，是一座美丽、安静、富有山野自然风韵、童话诗一般的河滨城市。

　　中华民族神圣的母亲河——黄河，从这座城市的西北面，像一位冰上舞蹈的表演艺术家，很优雅地用脚下的冰刀深深地划了一个弧形，似乎想放慢或停止疲惫的脚步，喘息片刻;然而，她又匆匆忙忙地掉头直向东方、向大海滔滔滚滚奔腾而去。

　　离这座城市不远，就是很早就闻名遐迩的天鹅滩，是一片月牙形状广袤碧绿的湿地，是黄河慷慨赠给鸟儿们的快乐家园。每到秋末冬初，一对对雪白雪白美丽可爱的天鹅情侣翩然而至，于是这片黄河草滩，变得欢快、温馨和高雅起来。随之远道而来的贵客，还有能歌善舞的白鹤、灰鹤、丹顶鹤，于是天然趣成的爱情大乐园里，充满了歌声笑语和热烈浪漫的舞姿。

　　说起这座山城，许多上了年纪的本地山民，以前却习惯地把这座两架大山驮起的城市称为——“火龙庙”。

　　其实五六十年前，这里还是一个地图上绝对找不到的小山村。小山村里有一座几百年前修建的古怪的庙宇，大殿里供奉着一尊慈眉善目的“火龙爷”塑像，那神态好像颇关注民间的疾苦和冷暖。这里常年香火不断，善男信女成群结队向“火龙爷”祈拜。庄稼人最担心的是粮食收成，年年向“火龙爷”拜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弱者受人欺负、穷者受人压榨，心中有不平不快来向“火龙爷”烧上几炷香，亦能得到心理平衡。或者被人陷害、苦大仇深，到此供香一番、赌上一咒、许上一愿，拜托“火龙爷”主持正义、为民做主，对方不久就会莫名其妙地遭到报应。

　　如今，宝源市法院庄严的法庭，恰隆重而牢固地建立在“火龙庙”大殿的遗址上。

　　法庭是威严的，其功能和其他法庭没有什么不同。

　　审判席的中间不偏不斜地端坐着一位满头银发的男性法官，看样子已经快接近退休的年岁。

　　这位法官面前，端放着一个白色名牌——上刻“审判长”三个仿宋红字。

　　审判长的左右是两位陪审法官亦即审判员。他们看上去都很年轻，面前摆放着笔记本电脑，一副认认真真的样子，很可能他们是受过高等教育的。

　　审判席斜对面的两侧，是原告方和被告方的代理律师和辩护律师。审判长的正前方第一排便是代表国家检察机关的公诉人，主诉检察官是一位年轻靓丽的女性，她的面前摆放着一大沓整齐有序的卷宗。

　　她身材窈窕，唇若涂朱，齿似白玉，眉清目秀，胖瘦适度，个子高挑挺拔，颇像一个穿着检察官制服的电影明星;可平时或在工作场合，从她口中道出的话语并不温柔浪漫，往往含有一种“硬度”和“烈性”。她走起路来虎虎有风，讲起话来钢牙铁嘴，办起事来干脆利落，除了见到以前的女同学，很少有人看到她笑逐颜开的时候。在她端庄秀美的左眉眉心，镶嵌着一颗墨黑墨黑的黑珍珠——美人痣，令她的同代男女钦羡不已。有些爱开玩笑的同事，有时候就唤她“黑珍珠”，但她并不喜欢这个似乎恭维的美称，她认为这个绰号有点“邪”，以后便再没人来招惹这个没趣了。

　　其实她姓孟，孟子的孟;名梨，梨子的梨——孟梨，小名“梨子”。

　　宽敞的旁听席上黑压压几乎坐满了人。除了被告方的亲朋好友外，还有一些农民和学生代表，并夹杂着一些新闻媒体的记者。几位森林公安坐在旁听席上神情并不十分自然。

　　从省城匆匆赶来的野生动物保护协会的有关人士，体态疲惫一脸倦意，正在有意识地闭目养神。一位文学诗刊的先生闻讯赶来，手里拿着纸笔也想趁此难得的机会写点什么东西。

　　本市神州动物园的驯兽师和饲养员，是有生第一次坐在这种场合，面对着比老虎、豹子聪明得多的正襟危坐的人。

　　在走廊过道不断晃动着眼神尖利的人，似乎身份特殊，很像在执行什么特殊任务。

　　很显然这是一起刑事案件，根据非同寻常的氛围判断，这是一次别具一格的特殊审判——依法公开审判一头咬死人的老狼和老狼的主人——一位漂亮的年轻姑娘。

　　为了做好这次公审，政法部门足足折腾了两周时间，并由政法委一名副书记牵头挂帅，颇费苦心地进行了恰当而谨慎的策划。

　　不过，几个星期前，对这起离奇古怪的“狼案”，当地的舆论已经有所轰动，民间传说纷纷扬扬，使这座不大不小依山傍河的城市，笼罩在是是非非，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并不十分恐怖，但有点纳闷、惊疑的气氛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