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检察官怎么也没想到,从他们口中一句句念出的,竟和辩护律师讲的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版本。
向法庭提起公诉的除了孟梨之外,还有市检察院起诉处的老处长牛正书,他光亮的头顶几乎没有多少头发,瘦削的脸上除了高高的鼻梁和道道条纹分明的额头,几乎看不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年岁看上去比正襟端坐的审判长略小几岁。他不动声色沉稳地坐在孟梨的旁边,只是偶尔侧过脸去瞄上一眼他的女弟子手中厚厚的起诉书,他是有意锻炼这位有培养前途的新人。
他心里嘀咕着:“这次老李从神态表现看,肯定不会在案子的量刑上和稀泥!”
所谓的老李者,正是他对面的审判长,姓李名斑,他们是名副其实的战友关系。
他太了解李斑了,想当年在一个团里服役,后来都提了干。在他的印象中,李斑在部队工作中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讲究实际,不尚空谈,上下左右关系处理得都不错,是大错不犯,小错不断,善于和稀泥,搞平衡。没想到,到了地方挺跟形势,提升到了主管刑事的副院长。
孟梨用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在一段段、一页页地宣读公诉状,多次在关键的作案情节和犯罪事实上加重指控的语气,借以向法庭显示嫌疑犯的侵害程度,有意让法官们加深印象。
“……案发后经市公安局刑侦处缜密侦查,搜索罪证……被告人欧阳桃……蓄谋已久……特别训练了一只凶残的野狼……为抢劫钱财和不可告人的罪恶目的,带领野狼潜入神河纸业集团……指使野狼偷偷先把该集团造纸厂保护财产的狼狗咬死,然后以和被害人谈恋爱为诱饵,又指使野狼极其残忍地把该厂厂长张仁喉咙咬穿,当场死亡!据市公安局提供的法医尸检报告,为咽喉处野兽锐牙直接致命刺穿型伤害。”她读到最后一页,铿锵有力地大声念道:“请法庭予以严惩!”
两位检察官怎么也没想到,从他们口中一句句念出的,竟和辩护律师讲的像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版本。
法庭里除了审判长和被害人的代理律师外,都不约而同地把惊异的目光投向那个喉咙沙哑、不断咳嗽、年岁最大的老律师。
“……我是当地土生土长的律师……五年前就从城里回到河湾镇的老家……我是毛遂自荐一分钱没收,带着干粮免费为可怜的桃子和可爱的老‘教授’辩护的!”他并非想夸耀自己,因为那时一人一狼被批准逮捕后,市里、县里四五个律师事务所几十号律师,竟没一个人敢出面给欧阳桃和老狼当辩护人。
他讲到这里有些激动和感慨,咳嗽了一阵接着说道:“尊敬的审判长、尊敬的法官……最后我只向公诉方、向法庭提一个问题:是谁、是哪个部门批准将张仁的尸体这么快拉到省城火化掉的?而且唯独只有一份检察官法官均不在场的情况下,公安局单方面作出的尸检报告。我再重复一句:尸体为什么这么快就火化?”
姜还是老的辣,随着老律师有理有据地逐渐深入,孟梨内心感到燥热起来,脸色反而鲜亮起来。牛处长反而越发沉静起来,只是眉宇间多了两道深深的不断伸缩的皱纹。
被告人欧阳桃听着律师大伯顶着压力、冒着风险为自己和“教授”鸣冤叫屈的肺腑之言,感动得泪流满面,泣不成声,浑身颤抖着晕倒在铁栅栏里。
狼“教授”听到这沙哑的话音和熟悉的咳嗽声,慢慢苏醒了过来……
惨淡的月色,像破碎的镜片洒落在浊流昏暗的河面上,忽闪跳跃起死鱼鳞一样冷漂漂的寒光。黄河愤怒和狂躁的汛期过去了,留下声声低沉悠长的无奈喘息。
在一个三角拐弯处的黄河大堤上,一所几乎全是透明的玻璃修建的别具一格的小房子里,灯光透过伤痕累累的玻璃缝隙和龇牙咧嘴的破洞,像流浪的鬼火幽森森地摇曳着。
房角上,从堤外扯来的黝黑色的电灯线,扯拉、伴随着萧瑟的秋风,像从地狱里发出的一声声怨鬼冤魂凄伤的吟唱。
这里是宝源市源清县河湾镇的地界,归宝源市河务段管辖,离欧阳桃被逮捕前教书的学校不远。
这里是欧阳桃的男友何东工作和休息的地方,小屋内本来摆放着一笼笼养伤救治的可怜鸟儿,墙上挂满了一只只从河滩上拣来的死鸟制成的标本,现在已荡然无存。桌子上整齐排放的各种药液和一瓶瓶标着不同日期、不同程度被污染的河水;现在变成了一堆玻璃碎片。那些贵重的分析测试和 望仪器,也变成了废铜烂铁。这里唯一的通讯工具———何东心爱的手机也不知去向。
房间破裂的玻璃上一片片、一道道、干涸发黑的血迹记录,印证着“侵略者”残忍的罪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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