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狼(二十五)

　　“神州纸业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突然死亡，同庭受审的嫌疑犯除了一个柔弱的女孩，还有一头被称作“教授”的狼。随着这起离奇的“审狼”案的进行，担任公诉人的老检察官愤而离去，年轻的女检察官自杀，老狼死去，女被告人被判处死刑，审判长却疯了……

　　■望着悠悠高飞的那只天鹅，他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牵挂桃子的那根心弦永远地崩断了。

　　黄河大堤上的“鸟营”在秋末冬初的寒风中倔强地支撑着，“鸟王”何东在伤痛和病恹中顽强地挣扎着。

　　他几乎不能走动，像一只搁浅、散架的小船，静静地躺在这个透风漏雨的篷子里。

　　他经常闭着深陷的双目遐想或回忆往事，唯独天空中往来的鸟鸣能使他激动地睁开双眼，方显示出生命之火在他虚弱的体内还没有燃尽、熄灭。

　　“教授”在监牢中的突然去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他几乎无法接受。刚听到这个不幸的消息，他曾经爬出“鸟营”执意要去和“教授”作最后的诀别，但还是被大川背了回来。

　　其实，这个噩耗传到大川耳朵里的时候，“教授”已经被老律师和憨厚的山民安葬完毕。

　　他现在的生命和心灵，唯一等待的是桃子的消息。他不断催促着大川，到市里打听桃子的消息。大川感到十分为难，假若离开一天半晌，连他的饥饱都没人照顾。

　　大川觉得，何东对待他自己未免有些残忍和苛刻。先前，附近的乡亲和村里的领导还不时拿些糕点、水果之类的东西来探视何东，可何东非但不领情，反而认为人家对他是一种不必要的怜悯和施舍，往往弄得大家不高兴。久而久之，这里的来人和脚步也就稀少了下来。老村长几次请来了医生，可他坚决拒绝治疗。大伙硬着胳膊把他抬上去医院的车上，半路他叫着喊着爬下车来。乡亲们实在是拿他这个犟牛没办法，但乡亲们和曹大川有一个共识：等欧阳桃没事回来，何东的伤病就会好起来，他这是身病加心病呵！

　　有时，大川用欧阳浩月传授给他的一些医术和推拿按摩点穴方法，来减少何东的伤痛，但何东很少有配合治疗的积极性，并拒绝用药，使大川无所适从，万般无奈。

　　近来无论白天黑夜，何东特别爱做梦。

　　“桃、桃……”他说起了梦话。

　　已经得知桃子死讯的大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何东从梦中惊醒，像突然悟出了什么似的：“桃……桃子，她……”

　　大川此时再也不忍心把桃子的不幸消息残忍地憋在肚里了，向何东沉痛地说道：“她已不在人世……”

　　“桃……”何东仰天哭喊着，“不要撇下我……咱们一起走……”

　　大川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何东仰面瘫倒在地，两眼痴痴地看着天空，望着鸟儿自由翱翔的天空，望着悠悠高飞的那只天鹅，他的喉咙里再也发不出任何声响，他牵挂桃子的那根心弦永远地崩断了。

　　他在痛苦、悲伤、忧愁和愤懑中煎熬的那颗年仅26岁的心脏永远地歇息了。

　　宝源市通往河湾镇桃花峪的顺河公路上，风驰电掣般行进着一辆白色面包车，车上印着“法院”的红字，车里除驾驶员以外，坐着一瘦一胖两位先生。

　　瘦的是省高级法院的刑事审判官，胖的是肉乎乎的法官李斑。

　　省高法的年轻法官一脸严肃，一言不发。

　　心事重重的李斑，耷拉着脑袋，默默地忍受着汽车的颠簸，虚肿的眼睛里透出一丝不安和愧疚。

　　省高法的法官手中夹着一个薄薄的公文袋，公文袋里装着一张来之不易的法律文书。

　　这是一张“狼案”改判的终审判决书！也是一张使人难以笑得起来的、迟到的判决。

　　盼来这个公正的结果，确实来之不易。

　　原来在前些时，那几位被拦截的记者不但没有终止采访，反而秘密地进行了更为详细的调查，终于辗转找到一位无比关键的人物，就是火葬场一位给张仁验尸的员工。由于这人认识张泰然和张仁，因此当把尸体向焚尸炉装填之前，看到火葬申请表上张仁的名字和死因，他怎么也不敢相信，一个造纸总厂年轻有为、风华正茂的大厂长，会离奇地被野狼残忍地咬死。

　　他趁魏伟他们到酒店用饭的当口，看了一下张仁咽喉处的伤势，发现前面是一个小口的直洞，后面是一个像核桃一样大小的洞，除此之外，再没有第二处伤迹。

　　“这倒像是近距离枪弹所击……”当过兵的他自言自语地寻思着。

　　他和张家无恩无冤，实际上张仁是个什么死法，和他并没什么关系，他对此并不感兴趣，死就死了，烧就烧呗，这是业务。可是按照火葬的规定，对尸检安全人员有严格明确的要求：尸主真实，死因明确！

　　他出于一种责任心，悄悄拿来了照相机，对准尸体的脖子前后，“咔嚓咔嚓”按了一通快门，然后把照相机轻轻地装进挎包里，心想：万一有啥麻烦，也好有个依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