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狼（二十九）

　　“神州纸业集团”董事长的儿子突然死亡，同庭受审的嫌疑犯除了一个柔弱的女孩，还有一头被称作“教授”的狼。随着这起离奇的“审狼”案的进行，担任公诉人的老检察官愤而离去，年轻的女检察官自杀，老狼死去，女被告人被判处死刑，审判长却疯了……

　　“咱俩同是一个罪恶的连体怪胎，你有权我有钱，是权与钱的连体怪胎!法律的手术刀割我身上的肉，不可能不牵连到你呵!”

　　隔了几日，王尚的那位老同学又来到了这个看守所，向所长询问那个新来的“7号”重点囚犯最近是否服从看管，所长汇报道:“比以前好多了，就是思想情绪不太稳定。”

　　“我想单独和‘7号’谈谈如何?”“当然可以!”

　　所长把“7号”王尚带到了办公室，然后就轻轻把门关上出去了。

　　这位领导示意王尚坐下，笑了笑，递给王尚一支香烟。王尚猛地吸了两大口，慢慢地吐出一缕烟雾，心情感到缓和了许多，表情也自然了起来。

　　“唉……真没想到啊!”王尚感慨道。“是啊!我也没想到啊!”对方仍然有些惊讶，“老同学咋会落到这般地步?”

　　“唉……一言难尽啊!”王尚又猛地吸了一大口香烟。

　　“问题严重吗?是哪一层机构办的?”“唉……是我任职的那个省的检察院出头整我，问题倒不是很严重，严重的是有人出面诬陷栽赃于我!老弟咱俩不是外人，得想想良策啊!”

　　“小弟也无良策啊!你是异地关押，这里没权对你的案情说是道非，这个看守所就是看着你不跑、不死、不拉关系、不串供就算完成任务了。”

　　“我朝哪儿跑?人地两生的，拉关系哪儿有关系啊?串供向谁串?”

　　“老同学，我就这点小权力，你直说要我帮你啥忙，帮一点儿算一点儿，也算尽了同学之谊。在你的案情上我权力有限，也没有门路，我从来就胆小，还请老同学理解。”

　　“我用你的手机给你嫂子拨个电话，问问她的情况，我担心你嫂子啊。”

　　“这个好办，人之常情，不过你得声音小点儿。”

　　“谢谢你贤弟!一旦出去重新工作，我会重谢于你!”

　　“别太客气，快抓紧点儿时间。”副局长把自己的手机掏出交给王尚。

　　“喂……别问我这里的情况，在省城活动过了没有?……少　嗦!拣重要的说!”王尚急急地问他的老婆。

　　“给那位领导送过钱了。”王尚的老婆在手机里答道。

　　“送了多少?”“一个整数。”

　　“娘的!”王尚骂了一句，“一个整数是多少嘛?”

　　“一百万!”“他咋说?”

　　“咋说?他说钱先暂时放在他那儿，等摆平了再正式收下，若摆不平一分不少再退给你。”

　　“你他娘的糊涂蛋啊!”王尚对着手机压低声音怒吼道，“我被枪毙了，他退给谁呀?”

　　公审张泰然和王尚的日子到了。

　　王尚被从外省关押的地方安全而顺利地押解到省高法的审判庭，张泰然也出现在法庭上，他俩各自坐在被告人席上，相互尴尬地对视了一下。

　　张泰然本来就稀疏的头发全白了，好像冬天衰弱的枯草上落上了一层寒霜，比以前也更瘦了，腰背又多弯曲了几度，颇像一只晒得半干的虾。

　　王尚原来油光发亮的头发，现在显得杂乱和灰白。他强装出一副虎死架不倒的轩昂气势，一种漠视一切和自信的目光，从他浮肿的眼睛里射出，隐隐约约还可以领略到，他以前在政法大会上作反腐惩贪报告的刚正形象和领导风采，不过现在他的两条腿在不易觉察地很有节奏地微微抖动着。

　　“请法警把被告的刑具取下。”年轻的审判长宣布开庭。

　　审判按法律程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王尚的老婆为王尚请了四个辩护律师，差一点儿组成一个律师辩护团。不同的是，张泰然没有请一个律师，除了乡下的一个老叔，宝源市和全中国他几乎没有亲眷。法庭特意为他安排了一个辩护律师，但他执意不用，他说没什么值得辩护的，法庭尊重他的意愿，也就不再给他安排辩护律师了。

　　庭审中，王尚突然开口道:“请求审判长，我想与张泰然当庭说几句话。”

　　“允许。”审判长回答道，“不过我要警告你，请求事项不得有与本案无关的人身攻击言论。”

　　“知道啦!”王尚颇不服气地回应。张泰然一张瘦脸平静地转向王尚。“张总!”王尚不无调侃地说道，“老弟至今有一事想不明白，是什么动因驱使你突然反水，要置我于死地?我往日可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啊!”

　　“老弟!”张泰然平和地微笑着说道，“我没有恨你，我恨我自己!我这么多年活得很无奈，很痛苦，很疲惫，我是要让法律来彻底清算我自己的罪恶，这样就必然要牵扯到老弟!咱俩同是一个罪恶的连体怪胎，你有权我有钱，是权与钱的连体怪胎!法律的手术刀割我身上的肉，不可能不牵连到你呵!……如果法庭同意，我愿意承担起你所有的罪过和刑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