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式饭局（十六）

　　金州市接待处处长钱亮亮辞职下海，流落到南方城市鹭门，他当捏脚工，邂逅性感的擦皮鞋女，被老板看中筹建“中国式饭局”高级会所并任总管……在与形形色色人物的交往过程中，发生了很多意味深长的趣事。

　　■“今天你花15万块钱买的酒我敢喝，可是要让我把15万块钱拿回家，我就不敢了，懂不懂其中的道理?”

　　庄老板打着郝冬希的旗号请来了陈副市长，目的就是要启动他的咪表收费停车工程。本来这件事情他是想拉着郝冬希一起干，郝冬希拒绝了，巨大的利润诱惑着他，让他欲罢不能，于是做出了这种隔墙上房的很不地道的事情。其实不这么做他也没办法，要干那种事情，没有市政府的支持不可能成功。

　　一落座，庄垃圾就把话头往咪表停车上面引:“陈副市长，近几年我们鹭门的城市建设突飞猛进，老百姓生活水平与时俱进，这些成就都离不开陈副市长的心血啊……”

　　陈副市长是官场老油条，非常清楚，庄垃圾这种表扬赞许一钱不值，官员们看重的是上级怎么看自己，而不是一个卖垃圾箱的老板怎么看自己，所以有点不耐烦地说:“庄老板，有什么话直接说，只要是对鹭门市有好处，对鹭门老百姓有好处，又不违反党纪国法的，我一定会支持、帮助的。”

　　庄垃圾只好把自己在路上装咪表收停车费的计划直接说了出来，然后眼巴巴地等待陈副市长回应。

　　陈副市长淡淡地说:“这事情牵涉面太广，我一个人不可能定得下来，回头我让有关部门做一个调研之后再说。”

　　陈副市长这话跟直截了当地拒绝没有多大区别，庄老板当然也明白，仅仅靠一顿饭就想搞定这个项目那是痴心妄想，这顿饭局不过是为今后和陈副市长联络沟通建立一个起点而已。

　　尽管如此，陈副市长的推拒也让庄垃圾情急，情急之下他犯了一个致命错误，在给陈副市长敬酒的时候，他凑近陈副市长的耳朵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陈副市长淡淡一笑，声音不大但是非常清晰地问庄垃圾:“庄老板能给我多大的好处啊?”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不大惊失色，就连钱亮亮这个官场老手心里都掠过一个念头:鹭门市的官员胆真大，当着别人的面就敢跟商人谈好处。

　　庄垃圾也有点蒙，他刚才凑到陈副市长耳朵边上说的是:“这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做好了，也少不了陈副市长的好处。”陈副市长当面这么一问，他还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潜意识告诉他，今天要砸锅。

　　可是一切都已经晚了，陈副市长开始跟他讨价还价了:“庄老板啊，在鹭门市，按照我这个级别，一年工资奖金能算十四五万。我现在50岁，60岁退休，总收入200万不算多。60岁退休以后，少算我活到70岁，150万的收入又能拿到手。总体上算，我这个人啊，至少值300万啦。”

　　陈副市长接着又说:“刚才说的是正常的工资奖金收入，还有配好司机的专车、每年至少两次的出国考察，对了，老百姓都把这叫公款旅游，还有每年一次的休假疗养，等等，这些待遇加起来，每年也得二三十万吧。庄老板，你能给我这么大的好处吗?”

　　庄老板目瞪口呆，既不敢说能给，也不敢说不能给，只能赔着一脸僵笑劝酒。陈副市长喝酒倒是来者不拒，庄老板敬酒，他就喝，喝过一茬又说:“庄老板啊，我知道你也是好意，我估计你要是给我三五百万也不会拿不出是不是?可是你的三五百万我不敢要啊，我要了就会进监狱啊!今天你花15万块钱买的酒我敢喝，可是要让我把15万块钱拿回家，我就不敢了，懂不懂其中的道理?”

　　庄老板那张一直挤出谄笑的脸活像一张定格的老照片，晦暗，泛黄，了无生机，给人的感觉就像正在遭受戏弄的傻瓜。

　　陈副市长把杯中酒干掉，然后起身:“我吃饱喝足了，晚上还有事儿，我先失陪了。”

　　庄老板也起身朝外面送陈副市长，却被陈副市长拦住了:“对了，冬希，我的车放回去了，你让你那个阿金送送我。”

　　郝冬希连连答应着陪着陈副市长往外面走，庄老板看到陈副市长态度坚决不让他送，也不好硬跟着，呆在包厢里发愣。

　　郝冬希和钱亮亮两个人回到包厢，包厢已经空了，李莎莎带着两个服务员正在打扫包厢，郝冬希惊问:“庄垃圾呢?”

　　李莎莎说:“庄老板也走了。”郝冬希问:“埋单了没有?”李莎莎说:“买了。”

　　郝冬希追问:“酒水也结了?”

　　李莎莎说:“结了，十五万八千。”

　　郝冬希咯咯笑，钱亮亮觉得他的笑很诡异，试探着问:“董事长，那瓶酒真的是十五万啊?”

　　郝冬希没有回答，吩咐李莎莎:“莎莎，这的事别管了，让熊包给我好好煎四只螃蟹，我带回去，我先去泡个澡，煎好了到水浴馆叫我。”

　　李莎莎答应着跑了，郝冬希叫钱亮亮:“老钱，走，泡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