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青年评论家李曙明之邀,给《检察日报》写了近八年专栏,结识了该报不少朋友,老土是其中之一。
一次,《检察日报》开座谈会,我被抬举忝列。旁边一位,名头牌上写着“王守泉”。其人四十郎当,面容淳厚,衣着朴素,跟桌子对过的摩登青年相比,略显“土气”。早先跟我熟悉的该报副总编王松苗,指着守泉介绍:“王副总编,就是老土。”我赶忙起身握手,恭敬如仪,连道“久仰久仰”。
为什么“久仰”呢?原来,《检察日报·明镜周刊》有个栏目《每周观察》,期期刊登署名“老土”的大作。那是我最喜爱的专栏,却一直纳闷“老土乃何许人也”。此番“一识韩荆州”,不由兴奋,除了俗套的“久仰”二字,还能说什么呢?但我这个“久仰”,可不是乱贴标签,虚与委蛇,是真的仰慕。
老土之文,别具风味。说它是时事评论,作者却把它写成了杂文;说它是杂文,又篇篇紧吻新闻。这样看吧——它是杂文化的时评,是时事评论的杂文化。总的说,我是把那些妙文,当成杂文来读的,因为它通体散发着浓重的“杂文味”。
杂文之有“杂文味”,犹如男人要有男人味、女人须有女人味一样。而“杂文味”最具刺激性并唤醒读者嗅觉的,便是“艺术性议论”这“异香”——它是说理的,追寻的是“理”的精髓,不惧权豪怒,亦任亲朋讥,但它说得俏皮、好玩、形象、含蓄蕴藉、曲径通幽、指东道西、嬉笑怒骂,而不同于纯粹时评的循规蹈矩、严肃庄重和正儿八经。
老土把历年专栏文章结成《牛头马嘴集》出版,赠我一本,让我重温了那些总令我时而笑逐颜开,时而眉头紧蹙的大作的魅力
读老土文,是一种享受,也是一种顿悟。咱们只看这书第一篇文章《从“防雷中心”想到“馒头办”、“西瓜办”》,便尽显老土风格。“中部某市成立‘馒头办’,市级一个,区级六个”,馒头出事啦,“哇,这还了得,市馒头办立即拍马赶到……区馒头办也驱车杀来!只见双方数十人,着制服,挂胸章,威猛之极。该谁来处罚?吵吧,比台湾议会还热闹的是,他们动起手来了,竟引来无数群众竞折腰”。观看如此活剧,是不是有身临其境之感?这就是老土的本事。然而他不止于“捕捉”微妙镜头,更要拿柳叶刀剖骨见髓,掘出这个社会随处可见,却不一定人人能够意识到的弊端来:“有人看到新事物,就怕出乱子,老想插手管。习惯的做法,就是成立个管理机构,拉起一支队伍,添置一批设备……政府庞大了,一个馒头五毛钱就变成一元钱了。悄悄告诉你:商家每卖一袋面粉给馒头办提成0.5元!”小小馒头,不也关涉改革大业!老土运用“小中见大,弦外有音”的杂文笔法,给某些假“改革”名义营私的小丑的鼻梁上,涂抹了一团滑稽的白粉,令人喷饭,又不无痛惜。
老土所论,当然不光从馒头豆芥之类着手,他更有直指“上头”的“宏大题材”,体现着“主旋律”,如《今天,政府为谁而设?》《贺部长,俺跟您说说古仁人为官之道》等等。瞧这口气,瞅这架势,大义凛然,申斥加叫板,厉害,就差指着鼻子了训话了,混不论贵贱尊卑哇!怎么着?这就是老土勇敢的“土”脾气!他只说理,管你位分高低。
老土喝过博士级墨水,满腹经纶,一肚子不合时宜,可他的语言,却土得掉渣儿。且看文章标题吧——《给医生一把枪吧》《谁喝我做的汤》《我被就业了,妈妈》《主啊,救救那个92岁的老汉吧》……土之又土,却无一不灵动、恰切,叫人过目不忘。正文之泥土香味和俏皮诙谐,更不用说了。
“土”,是守泉之标,而如果把先进意识视为“洋”的话,则“洋”便是这位老土的“本”。在他辛勤耕耘的“土壤”里,长出了鲜艳的“洋之花”。这本呈现在读者面前的《牛头马嘴集》,繁花似锦,芳香袭人,值得观赏。
文末,我要记下老土对我的友情。还是那回座谈会,一青年俊彦对我的看法不以为然,口气狂放。本人自知观念落后,唯有洗耳恭听。可老土在会后吃饭时还在我跟前“哎呀哎呀”不止,意思是那小子太没礼貌了。我虽感恩,但仍觉这老土终是“洋”不起来——后生可畏,定论啊,你“哎呀”个啥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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