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铌:办好老百姓身边的小案

　　

　　丁铌(右)

 

　　

丁铌身上有一种气场,这是长期担任公诉人练就而成的。望人时睫毛极力翘起,即使隔着近视镜片依然目光深邃,仿佛一眼可以看穿人心;说话时分贝不高但穿透力强,给人感觉思维缜密。办案一丝不苟,哪怕是办理貌似简单的认罪认罚案件,也不放过任何细节;即使是单位值班等小事,也不小视,办案办公场所每个角落不放过。

 　　

丁铌,江苏省泰州市检察院第三检察部检察官,第七届“全国十佳公诉人”。

 

　　

2020年9月27日,备受社会关注的第七届全国十佳公诉人暨全国优秀公诉人业务竞赛决赛揭晓,最高人民检察院检察长张军结合此次比赛情况就如何抓好检察办案、提升检察官素质提出希望。

　

　　第七届全国十佳公诉人暨全国优秀公诉人业务竞赛颁奖现场,左一为丁铌

　　

此情此景,丁铌历历在目,感慨说:“强素质永远在路上。我们身处基层,更多的是老百姓身边的案件。但是对于老百姓来说,这些小案件是天大的事。我们就是要在这些小案件中,让老百姓感受到公平正义。”

 　

　　谁是真正的犯罪嫌疑人? 　　

 

　　

通知哥哥到案,结果弟弟来投案,谁是“真凶”?谁来解迷?

 

　　

2019年5月底,丁铌受理了一起侵犯知识产权的案件:兴化的吴恒根生产假冒的“老干妈”牌风味豆豉酱并对外销售,云南的黄景才通过微信与吴恒根联系购买假冒的“老干妈”牌风味豆豉酱,再加价对外销售。2019年1月16日,侦查机关对吴恒根等人假冒注册商标案立案侦查,2月22日,对吴恒根逮捕。同年1月26日,黄景才主动至云南省昆明市公安局小板桥派出所向侦查机关反映情况,同年2月14日,侦查机关对这起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案以事立案。

 

　　

卷宗仅3册,犯罪嫌疑人黄景才主动到案且认罪认罚,看似买卖上下家供证一致,证据充分,事实清楚。

 

　　

但一个小细节引起了丁铌的注意。到案的犯罪嫌疑人叫“黄景才”,而从吴恒根手机上提取到的买家微信名叫“黄辉才”,“黄景才”与“黄辉才”究竟是什么关系?

 　

　　

　　

经进一步讯问,黄景才称黄辉才是其亲哥哥,因为哥哥入行早,所以顶着哥哥的名义做生意。供述流畅,表情自然,语气坦诚,并且反复强调自己认罪认罚。

 

　　

积极认罪认罚的态度和看似合理的解释,并没有完全打消丁铌的疑虑。2019年8月,为了查清事实,检察官让侦查机关补充移送了在案扣押的吴恒根手机的电子取证报告。

 

　　

在971页的电子报告中,丁铌发现了黄景才“顶包”迹象,“带小孩来逛超市”、“谢谢老婆送的皮带”、“带小孩出来玩玩”、“二宝贝出生 母子平安 老婆辛苦啦”······这是“黄辉才”微信号所发布的朋友圈内容。

 

　　

“小孩”、“老婆”这些关键字眼瞬间进入检察官视线,因为到案的黄景才,根本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

 

　　

黄景才是顶包哥哥的吗?为了解决这个问题,2019年9月,丁铌建议侦查机关进一步开展补充侦查。侦查人员随即传唤两兄弟到泰州谈话,令人意外的是,查案中仍然经商的兄弟俩,千里迢迢从云南昆明到江苏泰州,居然都没有带手机,这一行为实在反常。兄弟两人面对侦查人员的提问均保持沉默。

 

　　

“不带手机”想要隐藏什么,是不想让侦查人员看到真实的微信号?

 

　　

于是,侦查机关前后多次赴云南等地多次取证,针对之前作证的相关证人重新展开调查。在此过程中,检察机关与侦查机关多次面对面沟通案件难点,引导侦查取证方向。

 

　　

2019年9月中旬,黄辉才、黄景才兄弟俩终于向侦查机关交代:2019年1月15日,在侦查人员通知黄辉才到当地派出所接受调查的当天晚上,黄辉才以自己有前科,老婆要生产为由,请求黄景才包揽一切罪行,代替自己去派出所顶罪,让弟弟承认犯罪行为是自己做的,弟弟起初不愿意,但看着声泪俱下的哥哥,又认为不是多大的事情就同意了。

 

　　

次日,弟弟黄景才主动去了云南省昆明市公安局小板桥派出所,向侦查人员“投案”,按照哥哥的交待,“如实”供述购买假冒“老干妈”风味豆豉酱并对外销售的事情经过。从派出所回来后,黄景才为了隐瞒真相,吩咐店内的工作人员,如果有公安人员找谈话,一律对外宣称自己是老板,在店内没有见过黄辉才。 

 

　　

2019年9月以来,黄辉才因涉嫌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先后被侦查机关采取刑事拘留、逮捕强制措施。侦查机关对黄景才以包庇罪立案,先后对其采取刑事拘留、取保候审强制措施。 

 

2019年12月2日,泰州市检察院以假冒注册商标罪对吴恒根提起公诉,以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对黄辉才提起公诉,以包庇罪对黄景才提起公诉。

 

　　

2020年6月24日,法院开庭审理本案,全部认定检察院起诉事实和量刑建议。以销售假冒注册商标的商品罪对哥哥黄辉才判处有期徒刑一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七万元,以包庇罪对弟弟黄景才判处有期徒刑一年,缓刑二年。

 

　　

丁铌感慨,“办理认罪认罚从宽案件,案值并不大,但是工作量并没有减少,必须更加增强监督意识,以免办错案。”

 　

　　是民事侵权 

　　还是刑事犯罪? 　

 

　　

2016年,丁铌受理了一起侵犯著作权的案件。几名犯罪嫌疑人共同开发了一个阅读网络小说的手机APP,但这些网络小说都是他人享有正规著作权的原创作品。

 

　　

乍看之下,犯罪嫌疑人构成侵犯著作权罪。查阅技术资料、咨询技术人员、拜访法律专家、研究疑难案件,丁铌最终弄清了事情来龙去脉:这个APP本身并没有存储小说数据的功能,提供给用户的小说都是运用公开技术,通过某家公司的服务器自动抓取、实时展示的,这本质上是一种服务提供行为。由于缺少确实、充分的证据证明嫌疑人主观明知,法律适用存在一定障碍,不足以构成刑事犯罪。不过,这一行为已经侵犯了他人的民事权利,最终几名嫌疑人赔偿著作权利人100万元。

　　

    

“进入新时代,新类型案件层出不穷。准确判断罪与非罪、此罪与彼罪,是我们检察官应有的基本素质。”丁铌坦言。

 

    公诉席,普法席 

    

2008年10月8日,南京的江苏省拍卖总行内,泰州一家国有油库资产竞拍正在进行。当拍卖师敲下木槌,油库以底价980万元被永利实业公司拍得时,坐在台下的刘荣(化名)终于松了一口气。

 

　　

刘荣是这家油库经理,也是该油库破产清算小组副组长。按理说,自己负责的项目以底价被拍走,心里终究是不舒服。然而此时。他所盘算的,却是自己到底能从中分得多少“红利”。

 

　　

这场所谓的公开竞拍,其实是一场交易,一场闹剧,正是在刘荣的一手“运作”下促成的权钱交易。

 

　　

正是由于这个权钱交易,2015年8月,刘荣因受贿720万元,被判处有期徒刑13年,并处没收个人财产110万元。

 

　　

回忆此案,事实证据、法律适用并不复杂,不过,丁铌却曾经在为一件事苦恼:作为她首次独立承办的职务犯罪案件,被告人是一名高学历的资深技术人员,发表怎样的公诉意见,才能直击人心?

 

　　

为了解决这个难题,2014年9月,丁铌从提前介入阶段就开始留心搜集有关情况,了解被告人的家庭情况、成长过程、工作经历,查看讯问笔录、自书材料、悔过书等,掌握被告人从第一笔受贿到主动索要百余万元的心路历程。在公诉席上,面对被告人和旁听家属,给被告人准确画像。

 

　　

2015年7月,此案开庭。

 

　　

“作为一名技术人才,理应合法渠道受益。然而你搞权钱交易,没有算好政治账;家中上有老下有小,妻子、儿媳都无职业,唯一的儿子尚处于创业阶段,几乎是靠你一个支撑起全家,你没有算好这笔家庭账、亲情账、自由账。” 一席话,说得要本来认罪态度不好的被告人当庭认罪服法,说得旁听的家属也触动得泪流满面。

　　

丁铌认为,目前,庭审网上直播开始后,听取公诉意见的对象更加不止于在场的人,而且千千万万个网民在关注。执法的每一个环节,就是给身边老百姓普法的每一个环节,拿出庭公诉来说,不仅是揭露犯罪,也是法制宣传的解说词和教育群众的普法稿,从而钝化社会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