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注定》是去年较为轰动的电影,上映之前就在影评界反响不小。上映之后先后获得第66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剧本奖等多个国际大奖,获选BBC2013年度十大佳片、美国《电影评论》杂志2013年度十大佳片、美国《纽约时报》2013年度十大佳片等。但是它是不是当得起这些荣誉呢?我不以为然。
导演贾樟柯在《天注定》中一反常态,采用了真实的生活素材,从里面我们看到了周克华跨省作案、村民对抗干部贪腐开枪杀人、东莞色情服务、工厂员工跳楼、小三被原配打、贪官逼迫良家妇女致反抗杀人等等现实社会中的真实现象,反映了转型中国贫富差距造成的各种悲剧。
敢于面对现实而不是逃避,这无疑是值得称赞的。相对充斥于银幕、荧屏的穿越、神怪、奇幻、畸情之风,面对现实说明了导演的勇敢。但是,在我们用艺术的手段展现现实的时候,价值取向如何成为决定作品成败的关键。而贾樟柯导演恰恰在这个问题上发生了扭曲。
在这个世界上,罪恶是无处不在的。在现代法治社会,依法惩治罪恶是理所当然的。但是,法律毕竟滞后于社会现实,司法也常常有疏漏之处,于是公民自发的暴力惩治罪恶的现象就发生了,罗宾汉、佐罗成为这些“以暴制暴”现象的代表,以讴歌“以暴制暴”现象的文学作品也层出不穷。可是,久而久之,人们也发现了“以暴制暴”现象的弊端,开始对“超级英雄”们进行深刻的反思。导演克里斯托弗·诺兰执导的《蝙蝠侠前传》三部曲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三部电影以独特的黑暗的色彩描述了无敌超级英雄蝙蝠侠的内心世界,描述了他在“以暴制暴”的过程中与黑暗内心的斗争。在克里斯托弗·诺兰的作品里,超级英雄再也不是原来那种“高大上”的完美人物了,而成为与他们的对手——那些丑陋的恶棍们同等类型的人物,只是他们最后战胜了自己心中的黑暗,拯救了自己和社会。
在这个问题上,《天注定》的价值取向显然发生了扭曲。全片充斥着对暴力倾向的赞扬和欣赏,充斥着对极端行为的肯定。姜武饰演的大海一直对村里的煤矿被富豪侵占感到非常愤怒,最终拿出自己的猎枪,踏上了快意恩仇之路,将那些不把自己的维权当回事的人一一枪杀,一声声枪响过后,他终于露出了笑容。王宝强饰演的三儿冷静无情地抢劫杀人,一把手枪让他走遍大江南北,“听到枪声才觉得不无聊”。赵涛饰演的小玉是桑拿店的前台,她严词拒绝了客人的无理要求后遭到暴打,忍无可忍之下,她拔出水果刀杀死了其中一人,然后带着满身鲜血追踪另一人。罗蓝山饰演的湖南人小辉在东莞打工艰苦奋斗,受不了母亲不停的唠叨和生活的艰难,绝望之中爬上阳台跳了下去。4个悲剧,源于真实生活,深究下去,各有其复杂的原因,如果导演认真去分析,你可以发现悲剧的造成既有社会的原因,又有自身的原因,“以暴制暴”绝对不是解决问题最好的结果。但是,贾樟柯不然,只是简单地罗列4个故事,用强烈的色彩和节奏渲染暴力因素,把他们塑造成现代社会的侠客。这就不值得欣赏了。
我以为,任何一个社会问题都有存在的原因,虽然探索解决问题的方法并非是艺术家的责任,但是艺术家至少有客观反映现实和正确引导公众的责任。如果,我们的社会充斥着《天注定》里那样的侠客,那将是极其恐怖的事情。这一点,值得艺术家深思。
